登天道客栈的老头和人打赌时从谁那里借到了全套的梭子甲和兵器;我知道已象神宫的长老今天供奉神木时选用了什么颜色的礼服;我知道醉仙楼的老板今天晚上和谁一起吃饭;我知道割脸街的府兵驻处今天抓进去了几个人。我是人民的巨眼,我躲藏在这座小岛上,注视着一切。我看见,我听见,我知道。我知道你,小丫头,我知道你下午挑逗一个外来人和府兵头领打架,还偷了他的骆驼(鹿舞扁了扁嘴)……但我却不知道今天夜里,你是怎么躲过我的警卫,溜到我身边的。反正,此刻你来了。这表明厌火城有了一些我没掌握的事情,这是多么严重的事态,相比之下,你是不是来杀我的,又有什么意思呢?”“你是要杀我吗?那就来吧。”他说。风把他的衣袍鼓了起来,把树上发光的微粒吹落在池子里。铁问舟从来都不以武力强悍闻名。即便在他最年轻最强壮的时候,如果要比试刀术,他大概比不上自己手下一名高级打手——如今他已经胖得骑不上马了,更不用提上阵打架。护卫此地依靠的是雷池中的凶恶小鱼,而不是池子外围的卫士,可敌人一旦上了岛,这一精心安排的避难所,就成了他的死亡陷阱。铁问舟无处可逃,但他此刻丝毫也没有害怕的神色,只是面带微笑、饶有兴趣地看面前这个小小的刺客。也许他从来就不害怕死,他甚至都不费神去思考死亡这个问题。“我是多年来在这座城市里受苦的无翼民代表,他们受了多少年的苦难,我就活了多久,我已经活了一千年了。我会一直活下去。”“你杀不了我,你永远也杀不了我。”他微笑着看她说。怎么会这样呢?鹿舞皱着眉头想,这个人从没见过她,却就这样将他的性命交到她手上。她师父只教她杀人,却没教她怎么去面对被杀者的眼睛。她担心自己再看下去,就要被这个胖子的笑容征服了,于是曲起双膝,借着一阵池子里吹来的风,侧身扑刺。十四年来,她用各种各样的工具来练这一刺,用匕首,用筷子,用毛笔,用羊肉串,用花枝……反正就是一刺。在那一瞬间,她所有的精神都凝聚在三尺长的剑锋上,她身体里流传的所有力量,所有那些从星辰中得到的力量,在无意识当中仿佛与她所踩的大地融为一体。“这一刺,九州之上,没有几个人挡得住啦,”她师父颇有几分得意洋洋地说,“绝不落空。”绝不落空。山王那柄剑真是漂亮,它的剑尖微微地颤动,不论是劈开空气还是血肉都是一样的毫无阻拦。鹿舞觉得自己的手如同穿过风一样。一串珠子般的血顺着剑尖滑入墨黑的水里,像成串鲜红的玛瑙在水波里浮沉。鹿舞低下头去,她看到他的嘴唇还在动。铁问舟说:“唉,还是个小孩呀——现在,快逃吧。他们就要开始追杀你了……”他的声音低了下去。他的话没有错,警报声已经响彻了整个下城。鹿舞抹转头,开始疯狂地逃了起来。她知道,杀这个人并不可怕,最可怕的事情就跟在后面。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