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它蓬蓬地撞击胸骨的声音,这声音甚至盖过了银线上飞起飞落的铜珠发出的清脆声响。它们此起彼落,飞起,落下,幅度逐渐变小,声音也逐渐渺茫不可闻,仿佛万只飞鸟终究解羽在浓雾笼罩的平原上。
淡淡的香风又一次席卷满屋,四周摇摆的红烛“噗”的一声,全都熄灭了。只剩下羽、鬼二人端坐在黑暗寂静中而已。沉默良久,羽鹤亭才鼓了鼓掌。他的嗓子里带着一丝痛苦的气息:“露陌,为什么要留在这里?何必总跟这些贱民混在一起呢?”露陌点起一盏小灯,转过身去收妆,一面说:“我是个废翼之人,永远也飞不起来了,羽人看我反倒是异类。再说,我喜欢跳舞,在这里我可以自由自在地跳舞。无人过问,才是我的福分。”“你不能呆在这里了。”“你是要强拉我回上城吗?”“有我在边上,谁敢斜着眼睛看你?谁敢漠视你的尊严?”羽鹤亭说。她再次简短地回答:“我不喜欢上城。”“为什么?”露陌歪着头,想了想。“它太坚固了,看上去仿佛会永恒地矗立下去似的,这是我所以讨厌它的地方啊。”“哦?”羽鹤亭有几分惊讶,带着询问将下巴探向空中。露陌面无表情地说:“我恨永恒的东西。我喜欢的是转瞬即逝的美。舞蹈、音乐,它们被造就出来,只会在空气中展露停留短暂的片刻,就宛如拥有蜉蝣似短命的生物——夏天的花、萤火虫、流星,当然啦,还有花儿。”她把脸转向了梳妆台上的花,“你看这些花,它们很快就会枯萎,这才让它们的美丽显得如此珍贵。”羽鹤亭冷笑着说:“等它们死了,不就变成一大团腐泥污物吗?我可以轻易地砍断琴弦,也可以砍下那些舞者的头颅,它们太脆弱了,脆弱得不值一提。”“你杀死的不过是它们的形体,”露陌嘴角边的冷笑,让这个柔弱的女子看上去仿佛石头像一般冷酷,“你砍断琴弦,但它曾经弹出来的音乐已经存在过了;你杀死那些舞者,但他们跳出的舞已经印存在你的记忆中了——除非你杀死自己,否则真正的美丽是无法抹杀的。”“建筑、文字、诗词、权力,还有那些石头砌成的东西,看似永恒,实际上太执着于形体了啊,所以我憎恨它们。”露陌说着,看似无意地将梳妆台上的蝴蝶花瓶向外推去,那花瓶掉落在地,登时摔成了无数碎片。羽鹤亭吃了一惊,默默地摇了摇头。他见露陌收拾干净,又将头发盘起,叹了口气问道:“你今日不留我?”露陌挽袖给羽鹤亭斟了一杯酒,道:“大人若要饮酒宵夜,天香阁的珍珠脍鱼羹最是有名。如果要过夜……”她嫣然一笑,“除非你飞不起来,也是个废翼之人,否则还是自便吧,露陌告退了。”羽鹤亭突然拉住了她的手,带着几分凶狠地问:“我在路上看到你的马车,你总不会是从长生路回来的罢?你要是和铁爷有来往,我就杀了你!”露陌挣脱他的手,低头道:“大人自重。”自顾闭上门扉,退入内室去了。一阵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