檀香燃尽了,苏澈搁笔,揉了揉手腕,抻了抻腰身。他看着纸上一篇篇的墨迹未干,看着立足站桩一个个人,笑了笑,将这百多张宣纸逐一看过一遍,在脑海里过了一遍,然后收拢起来,一张张放进了书房内的火盆。火苗窜起,带着青烟。苏澈收拾着余烬,直到彻底焚烧干净,他才朝外唤了声。房门推开,低眉顺眼的下人走进来,不多话不多看,如往常般用簸箕端了灰烬出去。苏澈这才吹了灯,房中陷入晦暗,走了出去。夕阳无限,曛光暖人。八月的天,夜来的还晚。“二少爷。”“二少爷好。”从书房朝前院,过檐下回廊,一路上俱是府中人问好之声。苏澈逢此点头,经过府中校场。“阿澈。”原本练剑的人收功,唤了声。那人容貌清丽,体态修长,她乌发扎成长马尾,穿着青衣劲装,手提长剑,英姿干练。苏澈脸上露出轻笑,拱了拱手,“子衿姐。”周子衿,年方二八,苏定远结拜兄弟的女儿,十年前其人刺杀北燕上将燕康失败而死,苏定远遂将她接来苏家照料,视若己出。“出门儿?”她问道,声音清脆。“嗯。”“该做的功课可曾做了?”她睫毛很长,此时浅笑,莹莹似含光。苏澈不敢多看,连忙点头,“自是做好了。”周子衿摆手,“记得回来吃饭。”苏澈应了声,看了她背影一眼,朝府外而去。
“二少爷,您出去啊?”至府门口,门房还未搭话,大管家苏福从旁过来,笑着开口。苏澈点头。“可这天都要黑了,该用饭了。”“我就去玉书家,很快回来。”换成别人,苏澈肯定是不会解释的,不是不通礼法或是心性高傲,只是懒得回应而已习武提笔已经很累了,哪还来的力气去浪费口舌。当然也没人会不知趣地来问。但苏福不同,他侍奉苏家三代,忠心耿耿,是陪着苏家人从战场上出生入死的老人。苏澈不会舍了这点礼数。苏福颔首,不再说了,他刚才也是随口一问,因为他知道自家少爷会去哪里,对方一向懂事,根本不需他人操心。但即便如此,等苏澈出了门,苏福还是像从前那般地挥了挥手,早有在门房里等着的护卫苏大强便悄悄跟了上去。苏澈要去的地方就在将军府门前这朱雀大街的中段,彼此相距不过百丈远。虽远不如将军府气派,却也是高门大户人家。这是素来与苏定远交好的御史颜琮的府邸,而苏澈来寻的颜玉书便是颜琮的独子,跟自己同年出生。根本无需通报,苏澈便被府中下人领了进去,而几息之后,苏大强也到了门口,熟门熟路般地去了门房,跟相识的人喝酒耍钱去了。“爹,我想习武。”“为何?”“阿澈身子骨比我壮实,赛跑掰手腕我都没赢他。”“下次跟他比读书写字。”“这我也没能赢他,他几乎过目不忘,背书太快。”“小孩之间瞎比什么,多做些学问,将来东华门唱名才是好汉。”“可我还是想学武。”“你学个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