剩抬起头,夕阳照进客栈二楼的大厅,桌椅空旷而凌乱。少年的目光已经变得沉重,但仍旧亮若辰星,一字字切金断玉,“我问,玉池呢?”顾东柳刹那间明白了过来。苏二妞的泪,也终于流下,她早就明白,从东方狗剩上来的那一刻,结局就已经注定了。在自己的眼中,一切规矩都比不上狗剩的性命,可她所珍视的人,心中永远有比性命更重要的规矩。哪怕,她赌上绫罗浓烈的蔷薇爱情,也缠不住那热血奔涌的熊熊大火。“为了这样一个计划,随便选一个歌女,让她去死就好,反正她知道自己救了很多人,想必也会开心,是这样吗?”东方狗剩语气唏嘘,苦涩地笑了笑,“我不知道对错,可我知道,这不是做人的规矩。”顾东柳负手望天,一声叹息:“人在江湖,总归是身不由己,有些规矩没有对错。就为了一个素不相识的歌女,你这是何苦?”“规矩,就是规矩。”东方狗剩望着顾东柳,咬破了嘴唇,一字字道,“拔你的剑!”顾东柳盯着东方狗剩,像是看着曾经的自己。那一刻,无须多言,只有天地肃杀。飕飕的寒风吹过来,两道剑光交错而出,一个冷静如冰,一个热切似火。没有人犹疑,也没有人转身,苏二妞什么都来不及反应,就听到两声龙吟,顾东柳拔剑的速度跟东方狗剩一样果断。滴答。少年的血溅出来,洒在木板上,燃起大火燎原,烧了风波客栈。血与火汇成另一条秦淮长河,滔滔入金陵,又试图烧去整个城郭。一瞬间恍惚,一刹那清醒,东方狗剩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剑还差半寸才能贴到对手的咽喉,顾东柳的剑却已刺破自己胸膛,再进半寸就能要他性命。东方狗剩明白,出剑的那一刻,他的心乱了,握剑的手有分颤抖,他想啊,若是死在顾东柳手下,也算不错。一旁苏二妞咬破了嘴唇,无声地大哭,眼泪哗哗哗地流下,东方狗剩见到,咧开嘴笑了。他想说,老板娘你刚才真会骗人,我都快信了。可惜他知道,自己一旦开口,可能就没机会说出这句完整的话了,他只是默默地看着苏二妞,想着一眼万年,第一次没有脸红,没有尴尬。时间过去了很久,久到东方狗剩都觉得奇怪,他才发现顾东柳没有再刺,反而对自己施了一礼,执师礼。清越的声音响起,如同寒冰淬火,冷静里罕见地带了分温度。“我不会杀你的。世上多的是顾东柳,但有几个东方狗剩?如果连东方狗剩都死了,这个世界岂不无趣得很?”顾东柳收剑一笑,冲呆若木鸡的东方狗剩一挥手:“就此别过吧,从此,你拔你的剑,我行我的骗,愿万千罪孽归于吾身,我们再不相见。”顾公子白衣胜雪,朗声大笑,连穿窗而出的背影都无比潇洒。今后江湖上或许还会有一台台大戏,顾东柳在上面翻云覆雨,玩弄阴诡之术,但至少此时此刻,顾公子也会感慨唏嘘,说自己尚且对得起这一身白衣胜雪。
萧飒的风穿堂而过,夕阳流火,劫后余生。唏嘘的感慨尚未发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