廉苍却哭不出来。他觉得自己已经成为一块冰,一块在春天来临时乞求融化却怎么也化不开的冰,只能待在这里,忍受自己的冰冷和绝望。
有人紧紧抓住他的胳膊,让他不至于摔下马背。他勉强抬起头,便看见宋铣的脸。他想摇手让他放开,可是自己周身百窍,一丝力气也提不起来,似乎所有的力量都被用来剧烈地喘息了。冰冷的空气被大口大口地吸入肺中,仍然不能让心肺间那灼烧的感觉淡去分毫。
突然,嗖的一声,宋铣全身一震,抓住他的手被什么东西猛地打开,两个人都在马上剧烈一晃,定睛看时,一支两尺多长的箭透穿了宋铣的前臂,几乎没至箭羽。宋铣在马上挣扎几下,终于翻身跌落。
廉苍狂喊一声,转回身来,数十支箭嗖嗖嗖掠过他身旁,背后的徐军队伍中爆发出连声惨叫,人喊马嘶,顿时大乱。廉苍用力一夹风追的腹部,那马长嘶一声,从乱成一团的队伍中跃出。
箭是从旁边一座不知名的小山冈上射来的,山冈上长满灌木和矮树,看不见任何明显的旗帜,但与徐军的位置相距不到四十丈远,弓箭的势头与准头都几乎毫无损耗,雨点般的箭射入乱麻麻挤成一团的徐军队伍中,往往要穿透人或马的身体才势尽跌落,被贯穿的身体喷射出的血雾可怕地弥漫开来。
廉苍围绕着自己的队伍转圈,用尽全力唿喊每一个陷入混乱中的部下,怪异的是,他听得清每一支掠过他身体的箭发出的呜咽和每一具被射中的身体发出的皮开肉绽的声音,甚至是士卒濒死时发出的细微的喘息声,却丝毫听不到自己发出的声音。徐军士卒们拼尽全力拉转马头,一个一个地在混乱中寻找迈出人墙的道路,然而大多数人只被箭蹭了一下便倒地不起了,这些人早已在前面的路上耗尽了所有的精力,从马上跌下便足以消灭他们残破的生命。
第四轮箭雨之后,挡在外圈的人马终于全部倒地,让内圈中的人得以撤出。箭,每轮六十余支,又急又快,显然是一支一百二十人的弓箭队在做两轮循环射击。若是放在战前,这样一支队伍是无论如何也不敢挑战两三百人的精锐骑兵的,但在现在,他们已可放手一逞杀戮的快感。
冲出圈子的徐军骑兵没有任何犹豫,立刻三三两两地向小山冈发动了冲击。这是纯粹的自杀式的冲击,山冈虽然不高,但却比小丘陵更为陡峭,绝大多数马匹已无力冲上这样的陡坡,成排地倒下,侥幸还能站起的徐军继续向山上冲击、爬行……周军已经停止循环射击,弓箭从一排排一簇簇变成了零星而冷酷的冷箭,每一声弓弦响过,便会有人一声不响地趴在地上。但是,没有一名徐国武人逃离战场。
谁也没有注意到,徐国的前军统帅廉苍也在这漫山的自杀队伍中爬行。他已经中了两箭,左手已经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