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两个月——自己办了个书院。来这里读书的都是男孩,长大了想当个乡书办,若是天资颖异,没准儿还能高中进士。有了书院,这里的人起码就可以参加州试,如果州试通过,他没准儿还能前往京师,参加段龙参加过的殿试。如果殿试及第,他就可以一展“经时济世”的才能,入朝当官——可是段龙并无“经济之才”,不然他怎么回泽川了?或者说,回来过,直到半个月前。段先生的突然辞别也是男孩又愤怒又绝望的原因之一。那天他送别先生,眼看着他骑上一头白蹄子黑毛驴,踏上土路,一点点远离盛都,去了外面的世界。从那以后,男孩心情便一直很糟糕。男孩名叫任待燕。大家都叫他“小待子”,如今他极力让别人别再这么叫他,哥哥却大笑着表示拒绝。当哥哥的都是如此,待燕就是这么想的。从这几天起,天开始下雨了。虽然来得太迟,但倘若一直不停,来年春天就还有一丝盼头——如果能熬过今冬的话。坊间已有传闻,说如今乡下的女孩一生下都会被淹死,这叫“洗婴”。此事有悖王法(段先生则说,这并非一向违法),连这种事情都发生了,接下来还会怎样,也无须多言。待燕听父亲讲,等到连男婴也丢进河里,境况就真的不妙了。父亲还说,最糟糕的情况,有时候,真的一点儿吃的都没有了……父亲用手比画几下,没有说完。待燕觉得自己明白父亲的意思,却没开口问。他不愿去想这些。清早又湿又冷,风从东边吹来,大雾漫天漫地,男孩在竹林里舞着竹剑,劈砍、突刺。他想象自己如何对着哥哥连连出招、招招命中,又想象自己在北方同祁里人作战,那些番子头皮精光,刘海蓬乱,而他置身其间大杀四方。关于怒气对剑术的影响,他的结论是:发怒能让动作变快,但少了些准头。有得必有失。速度快了就不好控制,其中的差异需要好好拿捏。这跟射箭不一样。射箭最要紧的是准头,不过面对一群敌人时,速度也十分关键。他弓箭用得相当出色,不过想当初,奇台民风尚武,人们认为宝剑远比弓箭高贵得多。那个时代已经一去不复返了。番子——像祁里人和萧虏人——都擅长骑马射箭,射完了就逃走。像一群懦夫。哥哥不知道他有张弓,不然早就以家中长子的身份据为己有了。然后他肯定会把弓搞出毛病来,要不就彻底弄坏掉。弓需要小心保养,而哥哥任孜显然不是这块料。这弓是先生送给待燕的。去年夏天,下午放学后,只剩下他和段龙两人,先生解开一个素色的麻布包袱,取出这张弓送给他。先生还送给待燕一本书,介绍怎样给弓上弦,怎样保养,怎样做箭杆和箭镞。如今就连这里都有书,这是第十二王朝有别于以往的地方。这一点,段先生说过好多次:有了雕版印刷术,只要你识字,就算在这样的偏远县城里,都有印刷出来的诗集和圣贤书看。也正是印刷术,让段龙自办书院成为可能。先生送给待燕一张弓、十二个铁箭镞,还